我有个朋友叫残废
当我们还足够年轻,总爱诘问世界一些傻X的问题。所以才有了年少的荒唐,才有了在时间的洪流里踽踽独行。 但我们都会长大。当你拖着“残废”的身躯终于和生活和解,回头看看来路,内心是否仍是少年呢? 这是残废的故事,说不定也是你的故事。 口述|残废 文|史中 我叫残废。虽然名字有点颓,但其实我挺精神的,尤其是两瓶西凤酒下肚之后。 我是一个黑客黑客,从生物学的角度说,一个NB的黑客应该有一个NB的名字。所以我在给自己起 ID 的时候特别慎重。年少的我闭上眼睛,想象自己攻破别人的系统,飞快地留下一个残影。我和朋友们说,我要叫残影。他们说,你叫残废还差不多。 我说,嗯挺好的。 毕竟人活着不努力就会废掉。 你们所有亲眼见证过香港回归的人,都比我老。因为我出生在1997年。其实我也挺有压力,毕竟和 TFBoys 比起来,我又老又穷,虽然颜值差不多。 (一) 在我身上发生过一些奇遇。 例如,我三岁半就上了小学。 这件事儿源于我老爸跟幼儿园的一场撕X。两岁半的时候,我爸给我报名上幼儿园。结果就在报名的时候,突然政府出台了政策,把幼儿园设定为了三岁以下儿童禁止入内。盛怒之下,我爸告诉我,咱们不上幼儿园了,明年我找人开个条子,直接上小学。 在余下的人生里,我开启了“永远比周围的人小三岁”模式。这个模式有个副作用,那就是经常被同学们当做“玩具”来蹂躏,也就是各种被欺负。你们经常说的“吃饭睡觉打豆豆”,我就是那个豆豆。但我也不是吃素的,我报复同学们的方法就是:考第一。 在体力上的劣势,可以用智商上的优势来弥补。这是我明白的第一条人生道理。于是,我迷恋上了智力对抗。 我的第一个对手是我妈。 08年的时候,妈妈搬回了一台电脑。我们对这台电脑的用途产生了本质上的分歧——她要炒股,我要打游戏。在这场斗争中,我顺理成章地失败了。她利用“职务之便”惨无人道地给电脑设置了密码。 每次她输入密码的时候,我都必须退出十米,在屋子外面跪安。 我开始策划一个“密码盗取”行动,我的思路是这样的: 我是一个陕西人,陕西人是爱吃面的,吃面之前是需要和面的,和面是要用手的。 那是一个明媚的午后,我对母后提出了想吃面的申请。就在她满手面粉和面的时候,我恳请她帮我开一下电脑,然后乖乖地退出屋子捂住眼睛。 果然,当我再次回到键盘前,那些被她按过的键都肤白如雪玉洁冰清。依靠面粉的指引,我人生第一次“攻破”了WindowsXP 系统。 但是,十一岁的我不免年少轻狂,犯了错误。我经常不能控制好玩游戏的时间,凭借机箱和显示器的温度,我妈成功破获了一起私玩游戏的“大案”。结果就是,密码被无情地修改了。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——用面粉盗取密码的伎俩不能重复。我立志“用科技改变人生”。 我从百度上找到了“XP系统密码读取器”,从而从根本上扭转了我在密码方面受制于人的尴尬局面。我妈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年我可以分分钟读取她密码,希望她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,能够控制一下揍我的冲动。 (二) 我被拉进了一个奇怪的QQ群,名字叫做“屌丝98”。本群主营业务是扯淡,偶尔会探讨一些神奇的话题,里面夹杂着类似于“Shell”这样的“黑话”。 那天,有一个大牛毫无防备地甩到群里一个“Shell”,我才知道这是一种控制对方服务器的后门木马木马程序。打开这个木马,界面上喷薄而出狂拽酷炫吊炸天的跑马灯,闪烁着非主流的霓虹,俨然一副“大马”的模样。我这颗95后幼小的心灵毫无防备地被彻底震撼了。 就好像有人抓着我的手一样,我开始痴迷地搜索这种吊炸天的技术。那个时候谷歌还没有阵亡,我下载了无数黑客教程,开始了黑客生涯的打怪进阶之路。 我还是个孩子啊。汉语才说利索,就要对照着满是术语的英文帮助文档掌握“数据库备份拿 Shell”,要分清“相对路径”和“绝对路径”的区别。 与其说是学,不如说是试。我把帮助文档中的命令一个一个往下试,观察这个命令的作用。有的参数我用了1000遍才记住。不过没关系,我偷偷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,而在我身后那些只知道玩游戏的同学俨然就是战五渣。 当时我相信,我干啥啥成,人生巅峰不过如此。 我不听课,仅仅靠回家看书就能考到全校前三十名拿到奖学金,两节作文课我在操场上玩一节课再回来写一节课也一样分数很高。 我开始厌恶上学,我觉得上学已经不适合我了。我赢了很多很多的对手,却交了很少很少的朋友。 (三) 2012年,我15岁。 我离开学校,开始我的“职业生涯”。我第一份“职业”的主要项目是把啤酒从酒厂搬到酒吧,次要项目是把啤酒瓶从酒吧搬回酒厂。几个人,一辆面包车,搬一个瓶子挣六分钱。有一件事总是困扰我,每搬几箱,总会有几个瓶子和地面亲密接触而伤亡。 月底结账的时候,我赔的酒瓶钱比我的工资还要多,我问老板是不是要倒找你钱。他说算了,还给了我200块。 那段日子最奢侈的晚餐就是泡面。 你以为那时的我会后悔吗?恰恰相反。 我出力,挣钱,认识了一帮“出生入死”的兄弟,这里没有尔虞我诈,没有学校里同学们对我的欺负,这种生活让我感觉无比真实。至少我不会孤独而死。 我和“团队”们一起跳槽,第二份工作是洗车。冬天的宝鸡寒风凛冽,每天早晨我们都要烧一壶水,别误会不是为了喝,而是要浇到水龙头上让它解冻,这样这一天我们才能干活。我的手指头就在这样的凉水里泡着,肿得够呛。我们跟老板说想用温水,老板说呵呵。 后来,我去端盘子,后厨切菜,我甚至还学会了做面点。 我有个小秘密。 在那个时候,我经常和工友们去网吧刷夜打游戏。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,十一点多他们就睡着了。一个人百无聊赖,我打开黑客教程继续学习渗透技术。我发现这些技术对我有魔法一样的吸引力,直到天亮我竟然也不觉得困。我通过研究一些工具,已经能够黑进一些系统,在那个赛博世界里,我如同上帝。早晨离开网吧时,我有些留恋。 一年多的时间对于十五岁的我来说就像一阵风。直到我经历了那次该死的高烧。 端盘子的日子里,一起打工的人总是让我负责本来不属于我的包间。弱肉强食的法则,在学校之外同样适用。那天我发高烧,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帮我,反而继续让我帮他们端盘子。一个菜盘被我不小心摔到了地上,我傻眼了。客人把大堂经理叫来,对我一顿臭骂。那一瞬间我失去了辩解的能力和欲望,泪如雨下。 那些人因为这件事也被老板训斥。晚上,我被他们堵住狠狠地打了一顿。我迎接着这些“朋友”的拳头,不知道该对这个世界摆出怎样的表情。 所有的委屈似乎都在试图告诉我:你不属于这里。 (编辑:ASP站长网) |